即使五年后的今天,我们回过头来看,2010年中国的人口年龄结构形势也都好得有点不太像话了。 为什么这么说?通过第六次人口普查数据可以看到:2010年,虽然我国各省级单元(省、自治区、直辖市)劳动年龄人口(可以简单地理解为劳动力)的总量各异,但其劳动年龄人口比例都处于60%~80%(除贵州以外)。像北京上海天津这种直辖市,其比例甚至达到70%~80%。 换句话说,全国劳动力充沛到令人发指的程度。横向对比一下,即使是全球一线城市,伦敦纽约东京,他们的人口年龄结构预期也不过就是在这个范围而已。但即使在这么一片形势大好的情况下,我们还总是偶尔能听到一些人口或经济学家在时不时发出忧患的感叹声。他们在担心什么呢? 他们担心一个数,叫做总和生育率,而六普统计指出,中国的总和生育率仅为1.18,这是一个远低于代际更替的值(大约要在2.1以上才能实现代际更替)。低了怕什么,开放二胎好了,甚至未来开放生育限制,难道还怕人不够么?中国人不是很能生吗? 呵呵。事实远非如此。在提高生育率这个问题上,许多学者均做出了不同结果的判断。比如计生委信誓旦旦地说只要放开二胎,我国生育率就会蹭蹭蹭地提高1.5倍,但有些专家认为你放开八胎也没用生育率最多也不过能提高1.06倍而已,众说纷纭争执不下。 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不妨引用梁建章的研究看看。梁建章曾经对中国知网1990至2010年共211篇中国生育意愿(理想孩子数)的文章进行了整理。 可以看到,从90年代到00年代,中国整体生育意愿是降低的,而城市居民的生育意愿更远远低于农村居民和外出务工人员。假如未来中国的生育率能够达到1.4至1.8的水平,倒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然而,生育意愿并不能代表实际生育率,二者之间往往有着巨大的差异。在日本和韩国的调查中,生育意愿都超过2,但实际生育率却都不到1.4。根据上述数据,梁建章认为,在没有任何限制下,中国的自然生育率也不会超过1.7。 好吧,我们就假设计生委忽然duang地一声被解散,中国再无生育限制,那么在最好的情况下,全国的总和生育率能够提高到1.7(即2010年水平的1.44倍)。那么会看到怎样的结果呢?我们将1.7这个值放入到人口推算模型中,得出以下结果: 即使生育率上调至1.7,但自2010年起,劳动年龄人口水平仍在一路下跌: 至2030年,全国劳动年龄人口将减少1亿人; 至2040年,全国劳动年龄人口将减少1.5亿人; 至2050年,建国100周年之际,全国劳动年龄人口也“仅仅”将下降2.5亿而已。差不多扣掉两个日本。这个计算没错,2.5亿劳动力的净减少,对于13.3亿人口而言,貌似只是19%的缩减。但它背后还隐藏着年龄更迭的杠杆作用:看上去只有19%的缩减,但实际上却使全国的劳动年龄人口占比缩水了27%,直接下降到51%的危险地带;同时相应地,老龄率也将从13.7%暴涨到31.3%。这是毋庸置疑的人口危机。 幸运的是,中国是一个大国,因此人口的危机也并非均等地分布在所有的城市和地区当中。总有一些城市和地区能够逃出生天。但不幸的是,这2.5亿劳动力缺口的黑锅,总是需要有人来背的。那么,到底是谁来背呢? 从2005年到2010年各省流动人口规模上来看,在各自省内流动的人口比例占了全国人口流动总量的大头。大部分省级单元的省级流动比例均低于10%。也就是说,全国的人口流动性基本上被封闭在省一级的单元当中。而能够产生较大规模(大于10%)跨省人口流动,大概只有这六个地区:北京、上海、天津、浙江、广东、福建。那么,这些地区在跨省的人口流动中又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我们把省内流动数据剥离出去,只保留省级之间的人口迁移,可以清楚地看出,北京、上海、天津、浙江、广东、福建,这六个省级单位的跨省人口流动,全部都是净流入。 是的,它们不生产人口,它们只是人口的抽水机。而它们抽取的水源,则来自上图中排名靠后的那些省份:河南、安徽、四川、湖南、湖北、江西,等等。总体而言,抽水的省份远远少于被抽的,这是一个清晰的遵循幂率规律的世界。大半个中国的人口,以省为单位来观察的话,全都在净流出,而少数净流入的地区,则集中分布在东南沿海和北京天津两地。 2050年,2.5亿劳动力的净减少,下跌至51%的劳动年龄人口占比,以及高达31%的老龄化率。35年后留给中国的并不是一个美好的未来。毫无疑问,“衰落”与“收缩”,将取代“发展”与“建设”,成为未来的我们和我们下一代更为熟悉的词汇。客观地说,在中国无法做到像美国一样以优质和稳定的移民来确保自身整体人口结构合理性的情况下,有些地区就必然会衰落,或者是乡村,或者是城市。就像今天的日本一样。全日本人口都在减少,无数村庄城镇衰亡凋败,但只有东京和大阪都市圈依然挺立。在人口负增长的时代,大都市将毫不留情地吸干周边地区的血液,以便自己能够生存。残酷吗?不,因为这是年轻劳动力自己用脚投出的结果。 为了更清晰地看到未来,我们可以简单设计这样一组计算: 假如,北京、上海、广州三个一线城市的劳动力总量(比例就不提了,结果不敢拿出来给大家看)在2050年时仍然能够维持2010年的水平。 那么,这三个城市需要从哪些省份抽取多少劳动力资源才够呢?完成这个计算一共需要四步: 第一步,先取出这三个城市净流入人口的来源进行分析; 第二步,综合这三个城市的外来人口来源地的比例分布,计算后选择了前十名的省份,确定为“北上广”的劳动力补给省; 第三步,计算“北上广”至2050年的劳动年龄人口缺口。我们假设这三个一线城市从2010年至2050年都不再有移民进入,那么其劳动力的缺口如下图所示: 第四步,将这三个城市的2050年劳动力缺口值按照比例分配到”供给省“,并且推算“供给省”在2050年的人口自然变化值,将这两个值叠加起来,即可看到在“北上广”抽满之后这些“供给省”所剩下的“血量”。 ——分割线—— 当然,这只是这些省份被北上广抽血后的情景。其实这些省份本身也有不少抽血大省,比如江苏。它虽然被上海抽掉不少,但是它还能从临近的安徽河南等地补回来一些。总体而言,假如考虑全国情况,有些省份的血量会变得更低。 爱尔兰当代著名作家科尔姆·托宾的小说《布鲁克林》讲述了1950年代,爱尔兰东南部小镇的姑娘艾丽斯决心去纽约闯荡,住进拥挤的集体公寓,极度孤独也充满希望。工作,生活,上夜校,这一切让她渐渐忘记了背井离乡的苦楚,获得了某种新的快乐。就在此时,亲人故去,她必须回家。她将面临的,是在回家乡生活与在纽约奋斗扎根的未来之间,做出一次抉择。 当她回到爱尔兰小镇,久违的乡村气氛让她觉得舒服,甚至产生一种念头——乡村也不错。熟悉的人和朋友,缓慢平和的节奏,当地的高富帅,也对她中意已久。此时她觉得,彼时的奋斗似乎是徒劳,在这里可以照料亲人,可以嫁给高富帅享受优渥的生活,纽约的一切压力都将卸下。正在她矛盾且有所动摇的时候,一位多事的杂货铺老板娘说了句话,瞬间让她警醒过来——乡村的美好与宁静仅仅是一种表象,无法紧跟社会文明步伐和现代化洗礼的乡村并不美好。 那时的爱尔兰小镇与现在的中国小地方如出一辙。发展缓慢,营商环境差,到处都充满了闲言碎语,人际关系复杂且过于靠近。但其中的实质在于,因为大多数人既缺乏充满发展性的事业,也缺乏相对充实的精神生活,这两点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人们会把一切精力都在相互监视、相互攀比、相互倾轧中。潜移默化的暗规则——表面祥和一片,实则暗涌翻动。你的家世世代代生长于此。你爸属啥,收入多少,你妈叫啥,年轻时都做了些什么,你上什么大学,有没有对象,街头巷尾的大妈大爷们都一清二楚。在这里你几乎没有隐私。若你敢做一件违背普世甚至只是他们“公序良俗”的事情,那么你可能会成为所有人饭后的谈资。这是一种无形的精神压力,很少的人会去认为这是很敏感的个人隐私,你要想好你是否可以承受。 人们都说大城市过于冷漠,不讲人情,基本全靠自己,一切向钱看。其实这是一种不约而同的距离感。城市越是大,这种距离感就越强。因为大城市庞大的人口基数和流动人口的比例,就决定了人与人之间则会更多地会去遵守某种规则,只要按规则做事就可以了,而我的私人生活不必过问。同事之间很少有私交,极少过问收入、家庭等隐私问题,如果有人打破规则,大家都会觉得非常失礼。 利弊同存,所以大学生考虑是去大城市还是小地方的问题上,可以先问问自己是不是很重注距离和隐私?是不是可以忍受建立在个人精神独立基础上的大城市的冷漠和规则?如果是的,你可以选择大城市。如果无所谓,那么你就可以选择小地方。 说起大城市的一切向钱看,很多人觉得观念认知过于单一,其实看钱在某种意义上反而是最公平的。如果规则是看背景,看家世,拼爹或者直接拼脸,想必也没有大多数人什么事儿了。其次,看钱是一种明处的规则,这对于普通人来说代表着某种公平,因为这个规则还能让你看到。可能因为人口实在是太多了,即便是大城市的土著,也渐渐在流动人口的冲刷下,人情关系网越来越稀疏。 所以越是人口庞大、人才汇聚的城市,规则越在明处,越对普通人有利。你可以遵循规则追求自己的目标,也可以选择利用规则开辟新路,你都可以爬到顶端去顺着规则博弈,甚至最高境界——影响规则。而越是小地方,人情关系网越是稳固,规则基本抓在这些人手里,普通人看不到。甚至很多老百姓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个规则,这个对普通人有利吗?请自行体会。 小地方的政府部门,事业单位办事非常慢且难,你想想是为什么?还有各种“黄金单位”,大型国企、银行、电力、电信等,基本都会被一些人把持。如果你并不是他们中的一员,试问你升迁有望?或者说你是个天资聪颖,美丽的女孩,你可以通过婚姻进入这张网,但他们会选择没有背景不能带来利益的你?99%的情况是,没有人会多看你一眼。 这个大前提是出身普通的你想通过个人奋斗,不指望任何关系的情况下,为自己争取些可能,你可以试试大城市。当然如果你已经有不错的家族背景,或者说女孩子想过相夫教子的稳定生活,你完全可以回小地方。这是一种对自己手握资源的衡量和使用。 ——分割线—— 最近翻几套历史书,阐述人类安然进入资本主义社会,几乎无一例外依靠的是城市的发展。 首先,大城市汇聚的资金较小地方而言十分充足。所以大中型民营企业、迅速崛起的创业企业非常多,这就代表充满机会且能带来高薪的职位也多。不得不提一下互联网企业,无论大小几乎都有较大资本的支撑,因为行业红利身边的许多稍有资历的非技术型岗位年薪都至少在10万以上,技术性人员甚至是出色的技术人员拿下40万的年薪都没什么可稀罕的。然而这样的工作在小城镇,可能就很少了。 例如教育培训行业,月入5万的家庭和月入1万的家庭愿意为孩子出的费用,可能相差不止5倍。这就为能力强的人创造了机会,来大城市,就能赚到更多的钱。但人才汇聚也带来了竞争压力,还有高昂的房价。 如果没有比较强的决心和执行力,也就是主观能动性比较弱的年轻人,很可能会在快节奏的工作和人才竞争中渐渐被淘汰,这需要你用成熟的心理做一次自我评估。但正因为大城市的发展活力如此依靠个人能力,所以普遍意义上来说,你的学校出身无法决定一切,有很多牛人出身非常普通的学校甚至一听就是极不靠谱的专业,但他们的头脑、执行力和心态让他们很快就和出身优秀的同龄人齐头并进,甚至是赶超碾压。 再说房价,一线城市的房价,基本都要上天,这逼迫了不少的年轻人离开,也有人选择留下,这只是个人的选择问题。而对于留下的人来说,无一例外都需要先考虑一个事情——晚婚。不论是个人事业奋斗周期还是为了一套房子需要更长时间的积累,准备扎根大城市的年轻人似乎都普遍晚些选择婚姻,或者晚育,甚至丁克。这里面的原由就不一一论述,但你可以有个心理预期。 其次是大城市的快节奏、高效率。这里面不仅仅指人的说话和办事速度,更指的是商务合作、谈判、流程、执行的速度,或者连人们的车速和脚步,都比小地方快得多。还有一点是繁多的劳动分工。大城市里会出现许多小地方无法提供的,特别的职业,某种程度上提供了更多就业岗位也为具有某种特殊才能的人提供了机会。而小地方对这一类人才不够重视,甚至嗤之以鼻,因此大多数人都是“随大流”。 很多年轻人都苦于“家里人说我应该去......”的问题。这个年景,已经不会有你的伯乐和救世主自己出现,尤其是普通人,只能靠自己,或者说——“自救”。 当你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当你在想是否逃离北上广深,还是逃离小地方,你必须问自己: 你是否有鹰的志向?这个志向无关褒贬,只关乎于你自己。 如果你有鹰的志向,如果你对自己的人生充满激情和向往,如果你能成熟地衡量自己的资本,并且准备利用大城市明处的规则、资源和机会,就不要满足于待在鸡窝里。 这可能是你从现在开始,需要面对的人生最基本的问题: 你对自己的认知如何? 你是否明白自己做出选择后将要面对的痛苦、磨难和孤独,是否清晰地明白这种活法并不轻松? 你对自己的人生如何定位? 你希望你在30岁时时怎样的状态? 你是否打算为你的理想付出比常人更多的代价,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并且无怨无悔? 这些问题没有人能告诉你,你需要倾听内心深处的声音。 问题到了这里,你也许会发现,同样是站在人生十字路口的年轻人,差距不仅仅是资源和能力。更在于属于内核部分的精神世界、理想以及追求。 点评: 不敢奢求成为伟大的思考者,但求不苟活于当下,在行走尘世的旅途里,可穿山越岭,可无惧黑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