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假如我们停止科学的进步而只留意科学的应用,我们很快就会退化成中国人那样 来源/《科学新闻杂志》2005年第5期 作者/亨利·奥古斯特·罗兰 翻译/王丹红 校译/王鸿飞 “为了应用科学,科学本身必须存在。假如我们停止科学的进步而只留意科学的应用,我们很快就会退化成中国人那样,多少代人以来他们(在科学上)都没有什么进步,因为他们只满足于科学的应用,却从来没有追问过他们所做事情中的原理。这些原理就构成了纯科学。” 1883年8月15日,美国著名物理学家亨利·奥古斯特·罗兰(1848-1901)在美国科学促进会(AAAS)年会上做了题为“为纯科学呼吁”的演讲。该演讲的文字后发表在1883年8月24日出版的Science杂志上,并被誉为 “美国科学的独立宣言”。一百多年后重读罗兰的 “为纯科学呼吁” 演讲,可以感觉到今日中国的科学发展与美国当年颇有相似之处。在当前我国科技界尚存在许多急功近利、浮躁浮夸以及学术不端行为等现象的情况下,罗兰先生的文章更是具有洞穿历史的警世作用。 亨利·奥古斯塔斯·罗兰(Henry Augustus Rowland,1848年11月27日-1901年4月16日),他主要是以制作高质量衍射光栅和对太阳光谱的研究而知名。1899年至1901年任首任美国物理学会会长。 有时我们会被问及这样的问题:你最喜欢一年中的哪段时光?对我来说,春天最令人愉快,大自然从冷漠的冬天中苏醒,生命的力量又开始涌动。树叶生长、蓓蕾绽放,眼前的一切生机盎然,令人赏心悦目。在这大自然生命复苏的时刻,我们的心也为之狂喜。但是美景不会永恒,叶子会到达它的生命极限,花蕾盛开后就走向枯萎。于是,我们开始问自己这样的问题:这一切是否最终都归于虚无,或者它会带来丰硕的收成? 在它的成长过程中,我们这个伟大的国家也有着春天般无以匹敌的勃勃生机。森林被砍伐,城市被建立,一个伟大而强盛的国家在地球上被创造出来。我们为自己的进步而骄傲。我们为这些新生的城市而骄傲,仅仅在几年前,这些地方还只是美洲印地安人狩猎美洲野牛的地方。但是,我们必须记住现在只是我们国家的春天。我们的眼光不能向后看。无论叶子多么美丽、花儿多么鲜艳、它们生长的速度多么令人惊叹,但叶子毕竟是叶子,花终究是花。我们更应该向前看,去发现这些繁荣的结果是什么,收获的机会是什么。如果我们及时地这样做,那么我们也许能发现那些威胁果实成熟的害虫,或者看到收获正因缺水而受到摧毁的贫瘠之地。 1/ 为了应用科学,科学本身必须存在 我应邀在今年AAAS年会的物理学分会上作报告。我乐意在这个题目上讲让你们高兴的事,我乐意向你们列举我的同胞们在此领域所取得的进步,他们为认识宇宙的秩序而付出的高贵努力。但是,当我走出去收集等待收割的谷物时,我发现的却只是杂草。杂草丛中散落着一些鹤立鸡群的高贵谷穗。但是,它们是如此之少,以至我发现我的大多数同胞并不了解这些现状,还以为他们有一场大丰收,而实际上最终等待他们收获的不过是杂草。 美国的科学只存在未来,它没有今天和过去。在我这个位置上的人应该思考的问题是:我们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能创造出我国的物理学,而不是把电报机、电灯和其它的便利设施称之为科学。我并不是想低估所有这些东西的价值,世界的进步需要依靠它们,成功发明这些东西的人应该受到世界的尊重。但是,虽然一位厨师发明了餐桌上的一道新鲜的美味佳肴,使世人在某种程度上享受到了口福,但是,我们并不会尊称他为化学家。但是,人们将应用科学与纯科学混为一谈并不是罕见之事,特别是在美国的报纸上。一些卑微的美国人偷取过去伟大人物的思想,通过这些思想在日常生活中的应用让自己富裕,他们得到的赞美高于那些提出这些思想的伟大原创者。如果这些原创者思想中有一些庸俗成分,他们早就可以做出成百种这样的应用。 我时常被问及这样的问题:纯科学与应用科学究竟哪个对世界更重要。为了应用科学,科学本身必须存在。假如我们停止科学的进步而只留意科学的应用,我们很快就会退化成中国人那样,多少代人以来他们(在科学上)都没有什么进步,因为他们只满足于科学的应用,却从来没有追问过他们所做事情中的原理。这些原理就构成了纯科学。中国人知道火药的应用已经若干世纪,如果他们用正确的方法探索其特殊应用的原理,他们就会在获得众多应用的同时发展出化学,甚至物理学。因为只满足于火药能爆炸的事实,而没有寻根问底,中国人已经远远落后于世界的进步。我们现在只是将这个所有民族中最古老、人口最多的民族当成野蛮人。然而,我们的国家也正处于同样的状况。不过,我们可以做得更好,因为我们获得了欧洲世界的科学,并将它们应用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我们就像接受从天空中落下的雨水那样理所应当地接过这些科学知识,既不问它们究竟从哪里来,也没有感激为我们提供这些知识的伟大、无私的人们的恩情。就像天堂之雨一样,纯科学降临到我们的国家,让我们的国家更加伟大、富裕和强壮。 对于今天已经文明化的一个国家来说,科学的应用是必需的。迄今为止,我们的国家在这条路上走得很成功,因为纯科学在世界上的某些国家中存在并得到培养,对自然的科学研究在这些国家中被尊敬为高贵的追求。但这样的国家实在稀少,在我国,希望从事纯科学研究的人必须以更多的道德勇气来面对公众的舆论。他们必须接受被每一位成功的发明家所轻视的可能,在他们肤浅的思想中,这些人以为人类唯一的追求就是财富,那些拥有最多财富的人就是世界上最成功的人。每个人都理解100万美元的意义,但能够理解科学理论进展的人屈指可数,特别是对科学理论中最抽象的部分。我相信这是只有极少数人献身于人类至高的科学事业的原因之一。人是社会动物,他们的幸福感非常依赖于周围人的认同,只有极少数的人有勇气追求自己的梦想而不在乎所处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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