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看到字母榜的一篇报道说,在现在的年轻人群体里,戒手机成了一门生意。为了“戒”手机,有大学生花一百多块钱去买“手机隔离盒”。使用方法如下: 打开“手机隔离盒”,放入手机,关闭隔离盒,设置锁定时间。直到计时结束,哔哔哔声响起,手机才能取出来。 在淘宝搜索“戒手机”,可以看到一串“手机隔离盒”产品。有需求的地方,就有市场。报道援引《中国大安全感知报告(2021)》,有五成网民想要逃离网络、远离手机。 真是好笑、心酸又励志。但是刷手机刷上瘾,那种欲罢不能、悲喜交加的感觉,我们都体会过。信息茧房、注意力涣散这些老话题先不谈,聊聊出现越来越频繁的“政治性抑郁”。 看理想这篇文章对“政治性抑郁”这个概念做了比较全面的梳理,。 借用文中的说法,政治性抑郁大致定义为:公共事务、新闻政治带来了巨大无力感和孤独感,让人大部分时间里持续感到情绪低落或烦躁,并有悲伤、空虚或绝望的想法和感受。 有一条重要表现:个体开始失去能够掌控自我命运的想法和感觉。 按照我自己的体验,就是刷新闻刷得想出家,层出不穷的坏消息,似乎都指向了同一个佛家概念——无常。 一方面,和平年代成长的我们,内心越来越敏感,对文明的要求标准越来越高、越来越细,对身处灾难、暴力、不幸阴影下的人们越来越能共情。另一方面,移动互联网让现场影像实时传播到世界各地,远方的炮火清晰可闻,远方的泪水就在眼前。 但是技术只增加了我们对痛苦的感知,却没有增加我们的行动力。除了关注、留言、转发,我们能做的微乎其微。手机上没有一个按钮,超过百分之多少的人类一按,就能召唤出超人、奥特曼、钢铁侠,给悲剧画个喜剧结尾。 当情感与思想空转,双手什么也做不了,抑郁便诞生了。 有时候明知无力,明知痛苦,我们还要拼命去获取更多的负面信息,主动寻求伤害,简直像个受虐狂。 有个网友这样记录自己在丰县事件中的心境:“……我能够慢慢体察到,一种熟悉的政治性抑郁正慢慢侵蚀着我,它唤醒了疫情初期那段时间我深埋在心里的绝望和对周遭的敌意。我当然也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情绪,我知道应该让自己回到现实的具体的生活,和周围的人建立联系,重新找回附近性,才能避免被那种精神的黑暗面所吞噬。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再想这么做,我任由自己疯狂关注丰县,我不想从庞杂的信息里抽离,我不想让自己平静,我只想愤怒,保持恐惧,我太害怕了,我害怕若干年后当同样的甚至更恐怖的现实上演时,我会忘记愤怒是什么,会忘记事情本该何如,会忘记自己作为一个真正的女人在这世上站立过得感觉。我太害怕了。”
作为一介凡人,我也时常受到类似政治性抑郁情绪的袭扰。坦白说,这两年我一直在思考并尝试解决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在信息大爆炸的无尽喧嚣中,保卫自己的头脑和生活。坏消息是,进展微乎其微。有时候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摆脱手机和网络的侵害,拿回自主权了,过不多久又觉得自己不知不觉陷进去了。 理智告诉我,任何事件的发生都是有概率的,再小的概率乘以一个庞大的基数都会变成必然事件。动辄设想自己是那个倒霉蛋是不明智的。听啦咕咕叫还不种庄稼了。 理智还告诉我,纷繁复杂的表象背后,是有结构的。情绪迫不及待,历史却始终按部就班。透过现象认清本质,才是我们的任务。 但头脑中的另一种声音却告诉我,说不定表象即真相,舞台即战场,情绪即正义,传播即审判,当下即历史。 两种声音谁也说服不了谁。就拿对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的评价来说,一派说他是戏精,是小丑,是拿普通人生命豪赌的拙劣政客;一派说他生逢其时,是穿T恤衫的丘吉尔,是短视频时代的里根。 哪个答案才是准确的,可能不光取决于这场战事的结局,还取决于乌克兰与泽连斯基将来的命运。“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或许我们之所以会政治性抑郁,不仅因为个体面对史诗级事件冲击时的无力感,还因为我们的头脑无法把海啸般袭来的信息整合成一个连贯、有序、可理解的整体。我们面对的不光是行动危机,还有叙事危机。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打一些打不出来的词,于是e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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