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诽谤人类

寂静回声

2023年5月4日，记者Fred Riehl登录自己的ChatGPT帐号，想要查阅一起第二修正案基金会（Second Amendment Foundation，简称SAF）与华盛顿州总检察长之间的诉讼案的资料。
聊天机器人ChatGPT提供给他的是一条爆炸性的信息。
据ChatGPT的说法，热门SAF播客主持人Mark Walters被指控“欺诈和挪用SAF的资金”。
聊天机器人报告称，作为该基金会的财务主管和首席财务官，Walters“未经授权或报销，挪用资金用于个人开支，篡改财务记录和银行对帐单以掩盖这些行为，并且未能向SAF领导层提供准确及时的财务报告和信息披露”。
这正是记者们一直梦寐以求的那一类故事。这也一个彻头彻尾的虚假故事。

科技发展到今天，人工智能正在重塑美国社会的方方面面。法律、娱乐、医学和大众传媒等领域都在努力应对新的道德和伦理问题。
依靠人工智能机器提供可靠的信息，对此我们应抱有多大的信任？当这项技术出错时，谁应该负责？
一般的“油管”主播（YouTuber）、播客主播（podcaster）或博主（blogger）可能并不理解，这项帮助他们制作媒体内容的技术，是怎样在散播关于他们的虚假信息的同时，把他们的反击能力降到了最低。

Walters说，他已经尝到了这两颗苦药丸的滋味。
Walters是Armed American Radio播客的主持人。他就人工智能生成的信息提起了首例诽谤诉讼，但是以败诉告终。他惊讶地发现，法律似乎更在乎他的职业，而非真相。
Walters表示：“问题在于，在当今这个时代，什么人属于公众人物？他们打公众人物这张牌来对付我，而且打得很成功。”
记者Riehl在网上发表过有关第二修正案问题的文章，他也认识Walters和SAF的执行副总裁Alan Gottlieb。
Walters是公民拥枪权委员会（Citizens Committee for the Right to Keep and Bear Arms）的董事会成员。尽管该委员会隶属于第二修正案基金会（SAF），但他本人与Riehl查阅的这起华盛顿州SAF诉讼案并无关联。
Walters起诉ChatGPT诽谤案的法庭记录显示，Riehl曾多次向聊天机器人询问有关SAF诉讼案的信息。ChatGPT回复称无法满足他的请求。
于是，Riehl提供了SAF诉讼案的链接，并请ChatGPT提供案情总结。
资料照片显示，一名用户正在笔记本电脑上使用ChatGPT人工智能软件。OpenAI的律师表示，ChatGPT在运行过程中会多次发出警告，提示其提供的信息可能不正确，甚至是错误的。法院认同律师的这种说法。
聊天机器人回复的内容让他大吃一惊。Riehl打电话给Gottlieb，Gottlieb向他保证这些指控不属实。随后，Gottlieb打电话给Walters。

Walters回忆说：“我记得那天是我的生日，5月5日。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Alan Gottlieb给我打了个电话，我记得他问我……你坐好了吗？”
对于Gottlieb在电话上告诉他的事，Walters惊得目瞪口呆。聊天机器人不仅提供了信息，还生成了一些文件，让不熟悉法庭的人可能会误以为是真正的法庭文件。
“（那些文件写着）第二修正案基金会的Alan Gottlieb诉Mark Walters，文件里面伪造了案卷号、案件编号，简直一应俱全。对于任何从来没有见过法庭文件或官方文件的人，甚至是见过这类文件的人来说，都会觉得这份文件看起来很正式。这就是为什么Fred Riehl会打电话给Alan Gottlieb。”Walters说道。
ChatGPT声称该欺诈案已提交至“位于西雅图的华盛顿州西区美国地方法院”。但经查阅地方法院记录，并未发现任何涉及沃尔特斯的诉讼案件。
Riehl没有回复记者就此事寻求置评的电子邮件，开发ChatGPT的OpenAI公司也没有回复。

OpenAI的律师告诉法庭，人工智能机器人ChatGPT出现了“幻觉”。
Kirk Sigmon是一位常驻华盛顿特区的律师，专长于知识产权、计算机工程和电气工程专利等。他拥有大型语言建模方面的经验，而ChatGPT正是利用这种建模方法进行学习。
Sigmon表示，目前尚不清楚ChatGPT具体的学习方式，因为这些细节信息属于OpenAI的专有技术，外界无法获取。但他表示，一些基本信息是已知的。
Sigmon表示，人们普遍有一种误解，认为人工智能是一个高级搜索引擎，可以根据用户的请求提供信息，就像数字百科全书一样。
但他表示，如果说搜索引擎是百科全书，那么人工智能更像是研究生，它不仅提供信息，还在过程中不断学习。而且，就像学生一样，它有时也会犯错。Sigmon说，人工智能系统被设计成可以从任何可用来源（包括用户提出的请求）收集信息。
“由于这些模型接受的是学习型训练，而不是记忆型训练，这意味着它们本质上是不完美的。”他说道。

一位知名播客主播与他的人工智能分身最近进行了一次互动，生动地展现了人工智能的学习方式。
在10月25日播出的一期播客节目中，保守派政治评论员Matt Walsh打电话给一个为模仿他而设计的聊天机器人。Walsh表示，这次互动令人深感不安。
“这不对劲，其中没有一个地方是对劲的。这不应该是合法的。”Walsh在播客节目中说道。
2022年10月21日，田纳西州纳什维尔（Nashville），Matt Walsh在纳什维尔（Nashville）的战争纪念广场（War Memorial Plaza）举行的“终止儿童残害集会”（Rally to End Child Mutilation）上发表讲话。Walsh曾在他的一期播客节目中与一个模仿他的聊天机器人通话，并表示这段经历令人深感不安。(Bobby Sanchez for The Epoch Times)
在对话中，人工智能版的 Walsh声称他有一个17岁的继女，名叫Sofia。
当 Walsh告诉这个机器人它的信息有误时，机器人反驳道：“那请告诉我你六个孩子的名字吧。”
人工智能版的Walsh还公开支持同性婚姻和跨性别主义，而Walsh本人在这两个问题上是持反对意见的。Walsh曾积极推动田纳西州修改州法律，禁止对儿童进行跨性别医疗手术。
他呼吁对使用人工智能模仿真人的做法也要采取类似的禁令。
“这应该是违法的。未经我的同意，不应该使用我的肖像或声音进行创作。“Walsh说道。
“我应该可以提起诉讼，让这样的事情销声匿迹。”
根据现行法律，Walsh可以提起诉讼，但他面临的挑战将会和沃尔特斯遇到的挑战一样。

在沃尔特斯的案例中，首先，Riehl不相信机器人提供的信息，所以才打电话给Alan Gottlieb求证。此外，Walters也承认他没有遭受任何实际的损失，因为只有Riehl、Gottlieb和Walters三个人看到了这些信息，而且他们都知道这些信息是假的。
对Walters不利的主要因素是他的身份，他在特定领域里是一名公众人物。
在美国的大多数州，诽谤普通公民的认定标准相当低。如果某一事件使某人遭受公开的嘲笑或者名誉上的损失，那么普通公民在诽谤诉讼中很可能获得胜诉。
但对于公众人物而言，标准则更高一点。公众人物，例如政治家、演艺人员或电台主持人等，都希望吸引受众。在他们吸引关注的同时，也必然会招来他人的审视和评价。因此，他们必须证明，虚假信息不仅损害了他们的声誉，而且虚假信息的发布者也未能履行尽职调查责任，以确保信息的真实性。
也就是说，作为一名公众人物，沃尔特斯必须证明OpenAI在运营时完全无视事实，肆意妄为。
OpenAI的律师指出，ChatGPT的流程会发出多次警告，表明其提供的信息可能不正确，甚至是错误的。法院也同意这个说法。
然而，计算机并没有能力去关心信息是否错误，尤其是在信息符合算法要求的时候。Sigmon表示，如果告诉机器人第一个答案是错误的，人工智能只会直接重新计算一次。
他认为，当Riehl向ChatGPT询问诉讼事宜时，情况就是这样。人工智能系统里面没有所需的信息。于是，Riehl把自己的请求重新组织了一下，机器人重新进行计算，直到得出看似可行的答案。
美国新闻/谈话类广播行业的行业刊物《Talkers。杂志副总裁Matthew B. Harrison表示，在他看来，Walters的案件结束得太仓促了。他指出，除了Walters为公众人物的身份之外，还有一些法律和道德问题尚未得到解决。

Harrison指出，人工智能学习所使用的大部分数据都受到版权保护。
如果Walters胜诉，那么接下来的一个合乎逻辑的问题就是：谁应该承担法律责任？人工智能系统处理了海量的数据。无论法庭裁决判为版权侵权还是诽谤，想要将责任范围缩小到单一的虚假信息来源，这都是不现实的。
“要确定虚假信息的来源，从而能够断定这些信息是被人工智能公司窃取、滥用或其它什么方式，这是一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Walters说道。
他说，他决定不上诉，因为他没有足够的资源去打一场旷日持久的法律战。他表示，他的案件终于引起了人们对一个必须解决的问题的关注。
Walters说，让他至今仍然感到恼火的一件事是，这个虚假的诉讼案竟然被标签为人工智能产生的“幻觉”。
Walters说，其实有一个更简洁的说法，大多数人一听就可以马上理解：“他们撒谎诬陷了我。”
“就像你看到的，他们把那些谎言称为幻觉，甚至还给它们起了名字。他们知道它（人工智能）会这么做。用我律师的话来说，就是‘他们明知这个机器人会撒谎，却还是把它放到地球上来，这样做是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