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省永安抽水蓄能电站下水库大存在重大安全隐患

寂静回声

近日，《经济参考报》调查发现，中国电建子公司中国水利水电第三工程局有限公司（简称水电三局）承建的福建省永安抽水蓄能电站下水库大坝涉嫌偷工减料、违规操作、随意变更设计等情况，工程存在重大安全隐患，或危及大坝整体安全。
11月29日深夜，中国电建发布情况通报称，公司已经成立调查组，将会同有关方面全面调查核实，并将及时公布相关调查结果。

媒体报道的问题令人触目惊心。首先是数百根锚筋桩存在严重质量缺陷。按照图纸设计锚筋桩应该有12米，但工人透露实际安装长度仅为3至5米，有的甚至不到两米。1000余根锚筋桩，可能只有30%的锚筋桩符合设计要求，其余多数为“残次品”。
再就是灌注过程造假，没按照规范要求进行水泥砂浆灌注，施工方仅在桩孔口进行简单封浆处理以应付检查。焊接过程偷工减料，随意变更设计。
按设计要求，水库大坝坝肩边坡锚筋桩，应由三根符合标准的钢筋与钢管及PVC注浆管焊接组成完整的桩体结构。但是具体施工过程中，工人嫌麻烦对锚筋桩仅采用简单“点焊”方式连接三根钢筋。
锚筋桩是水库大坝边坡加固的关键结构，如果按照上面这些偷工减料的施工方案，其存在的质量缺陷可能导致大坝稳定性严重受损，甚至引发滑坡、溃坝等重大安全事故。
可以想见，如果偷工减料的报道属实，大坝建成之后，对于当地民众而言，无异于埋下了一颗地雷。一旦遇到暴雨极端天气，发生事故可能是早晚的事，直接威胁下游居民的生命安全。

事实上，中国电建水电十六局承建的电站下水库边坡工程，在今年8月已经发生了大面积垮塌事故。
作为福建省“十四五”能源发展专项规划重点建设项目，这座大坝到底存在哪些工程质量问题，还有待后续调查，但是有些程序问题，哪怕就是外行也能看出涉嫌违规。
澎湃新闻梳理公开招投标文件发现，永安抽水蓄能电站从前期招标设计、勘测设计到土建施工、建设监理、机电安装的多个核心标段，均由中国电建下属企业包揽。
其中，中国电建旗下的华东勘测设计研究院以2.10亿元中标了项目招标设计和施工详图阶段勘察设计，华东院全资子公司浙江华东工程咨询有限公司以8199.59万元中标工程建设监理，中国水利水电第十六工程局有限公司（简称水电十六局）以3.23亿元中标电站筹建期洞室及道路工程施工，中国水利水电第七工程局有限公司（简称水电七局）以5.61亿元的中标价承建该项目上水库工程，中国水利水电第十四工程局有限公司（简称水电十四局）以7.71亿元中标输水发电系统工程，水电三局则拿下约4.63亿元的下水库工程。两个多月前，水电三局还以近3.75亿元中标该项目的机电设备安装工程。
按照相关法律规定，工程监理单位与被监理工程的承包单位以及建筑材料、建筑构配件和设备供应单位不得有隶属关系或者其他利害关系。
以设计院进行整体牵头设计、专业工程局分标段竞标的做法，在水电项目中并不罕见。针对永安抽蓄项目，媒体质疑涉嫌偷工减料工程的设计方、施工方与监理方同属于中国电建，有业内人士对上述三方能否履行好自己的职责表示疑虑。建筑法明确规定，工程监理单位与被监理工程的承包单位以及建筑材料、建筑构配件和设备供应单位不得有隶属关系或者其他利害关系。
在业内，素有“十成抽蓄、九成电建”之说。作为最早从事抽蓄电站设计和建设的“国家队”，中国电建设计和建设了全国90%以上的抽水蓄能电站。
中国电建2024年年报显示，“作为水电、抽水蓄能建设领域的绝对主力，公司中标/新签了浙江建德抽水蓄能项目EPC总承包（81.7亿元），肃南皇城抽水蓄能项目EPC总承包（81.3亿元），富民抽水蓄能项目EPC总承包（64 亿元），陕西沙河抽水蓄能项目施工、设备采购与安装总承包（59亿元），禄丰抽水蓄能项目EPC总承包（55.3亿元）等项目。 去年，其抽水蓄能业务营业收入为214.4亿元，同比增长近35%。”据其披露的经营数据，今年1-10月，中国电建的抽水蓄能新签合同金额为738.16亿元。
此次卷入舆论风波的水电三局是其中的核心力量。澎湃新闻注意到，水电三局官网一周前发布的文章称，“2024年，公司抽水蓄能订单突破百亿，落地了陕西勉县沙河、青海南山口、甘肃玉门等重大抽蓄项目”“截至当前，水电三局已承建和参建超过30座抽水蓄能电站，承建的项目多次荣获‘国家优质工程金奖’、‘中国土木工程詹天佑奖’等顶级荣誉。未来，公司将继续以‘建精品工程，树行业标杆’为目标，巩固和提升‘水电三局抽水蓄能’的品牌影响力。”

设计方、施工方与监理方同属一个集团，容易给相关人员蛇鼠一窝、沆瀣一气的机会。媒体报道也证实了这一点。
有视频显示，该标段监理单位华东咨询公司的多名监理人员曾接受施工方宴请，在KTV娱乐场所饮酒唱歌，每人身边均有一至两名异性有偿陪侍人员。据知情人士透露，监理等相关方与施工方的此类违规行为并非首次发生。
监理原本应该是建筑工程质量的守护者，他们负责盯住现场、严把质量关，代表业主监督工程，防止施工方违规操作。
但是如果这个工程的监理却和施工方坐到了一个酒桌上，甚至还有异性陪侍，一个个都被糖衣炮弹拖下水了，还能指望他们在工地现场制约施工方吗？

在被媒体曝光后，中国电建表示已经成立调查组进行调查。然而，民众不放心的是，“自己查自己”真的能调查清楚吗？调查结果如何确保公正？
对于媒体曝光的诸多问题，当务之急是要有第三方独立调查，把工程立项招标、到审批审查，以及施工过程中的种种问题都调查清楚，追责到人。
“揪出硕鼠”或许不难，难的是，如何防止大国企垄断上下游环节，从设计、施工到监理，一条龙包办。
媒体查询公开招投标文件，就能发现问题，有关部门有没有看到？如果这样同气连枝的“合作”模式畅通无阻，且不限于一个工程，那还有多少致命的安全隐患有待核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