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恼，

凑合

我父母都是农村的，母亲做家务，父亲打鱼打猎为生。
小时候一个冬天，我穿着大棉袄，抱弟弟的时候，不小心滑掉地上了，我父亲拎起我，直接扔到院子的水池里了。水池原是用来养甲鱼的，离地一米多，淤泥很深。我母亲哭着跳进去，把我捞起来，洗干净换衣服，送我上学。
我学习很好，父母供我们几个上学，吃了很多苦。
有一天，我上学去了，我妈过生日，我爸跟她吵架，把一锅肉全倒地上了，我弟弟和妹妹抱着我妈的膝盖哭。这件事我从来不知道，是我弟弟最近告诉我才知道的。
小时候，家里的门闩很不好用，总不能顺利插入铁环。母亲说，在她抚养我们几个的时候，父亲整夜到朋友家打牌，晚上回来喊门不开，把门闩都踹弯了。
从小到大，父母就教育我们，他们是如何辛苦，我们将来要如何孝敬他们。
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我大学上到一半辍学了，我弟弟高中上到一半也辍学了，我妹妹高中毕业想继续上，我父母没让她上。
由于我辍学，大大伤了我父亲的面子，所以我父亲对我非常憎恨。他开始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折磨我，尽量让我在村里出丑。这些手段是我成人后才慢慢明白的。
父亲和母亲晚年相互憎恨，都巴不得对方去死，父亲打吊针的时候，宁愿叫邻居来拔针，都不叫母亲，母亲有时候偷偷跟我们哭诉。
我母亲得癌症的时候，我曾经建议她去看中医，但我父亲认为中医是骗子……于是我母亲在做完手术5年后去世，中间受尽折磨。我母亲临死前责怪我们没有把她治好，我父亲则大声骂道癌症要想治好只能等下辈子。
治疗过程中，情况危急的时候，我曾经花三千抓一副中药，把我母亲从危急中转过来。我妹妹也曾经给我母亲寄中药，但我母亲喝了后说我妹妹想把她药死。
有一次，我请假回家看她，在医院的病床前，母亲抚摸着我的背说，儿啊，你也老了……
在大医院手术，各种化疗，小医院各种挂水，各种中药，各种偏方……夹杂在各种复杂家庭矛盾的折腾下，母亲终于走到了她人生的尽头。
母亲死的当天，我父亲借机要打我，被我弟弟拦住了，于是我弟弟挨了他狠狠几耳光。
父亲经常在我弟弟妹妹面前说我坏话，于是我弟弟妹妹开始憎恨我。
有一天，我弟弟和我老婆吵架，我父亲说我老婆，你一天是我儿媳妇，你就永远欠我的。
尽管这样，我还瞒着老婆，给我父亲寄钱，取我的公积金，每月两千……当然，我老婆也开始和我吵架。
我父亲的人生哲学：1、父母永远正确，儿女的脑子里不能有父母过错的闪念。2、面子大于一切。3、不管什么事，只要没人明面说出来，就可以行，就可以当作没发生。
稀里糊涂，我也活到了四十岁。感觉人生就像一场被人安排的梦，真是太快了，太不值得了，真的……
……
有一天，我弟查看了我父亲的手机，发现了他所有的秘密。我弟跟我打电话说，哥，我们两个只是他养的两条狗而已。他推荐我看《楚门的世界》，我推荐他看《1984》。
从此几年他再也没回过家，也没跟我父亲联系。我也很少回去，只是偶尔把礼钱打回家，有时寄点药品。我弟有时问我打钱没，我说打了多少，于是他也打多少，但从来不打电话。
父亲总是埋怨，说抚养我们几个孩子让他得了一身的病痛。由于他总是埋怨，有一次我心平气和的跟他说，你最爱看的中央电视台的李咏，一辈子没干重活，才50岁就死了，该找谁说理去，他听后再也不说话。
有一天，父亲跟我打电话，说谁谁死了，又说谁谁从医院回来，本来该死的，却没死了。一时高兴多说了几句，说，“人的命是天注定的，人不该死，别人害都害不死”。我知道，他终于看开生死了。
我想他也终于明白了，在恩怨纠缠中度过一生是没有意义的，浪费了自己的一生，也消耗了别人的一生。
……
我母亲在得病后，有一天，很奇怪的跟我说，她来到我们家后（嫁给我父亲后），有一天（应该是生完我们几个孩子之后），她忽然感觉到，身上有个东西下来，走了。
还有，我们家盖房前就听人说，家旁边的那条下坡路叫“棺材路”，就是说出路不好。
盖房时，曾经挖出过骸骨，也没好好处理就丢弃了。邻居曾经劝我父亲烧点纸送送，我父亲也没当回事。
我母亲曾经告诉我，说听别人说的，我们家宅地基下面是个万人坑，好像是大饥荒时期（1942？）埋的死人？
事实是，我家房子刚盖好的一年后，我母亲健壮的身体，就检查出了癌症。
唉，我现在一整天，头脑稀里糊涂的。但是我在年轻的时候，头脑是非常清醒的。我清楚的记得，当我年轻快结婚的时候，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是说一个人踏入人世的标志，就是结婚！